波特莱尔诗4首
太阳照着这一堆臭腐,
好像要把她烤熟,
她把所有的一切,
百倍地报答了大自然。
蓝天看着这具傲慢的尸体,
正如一朵向太阳初放的花,
气味发散得如此强烈,在草丛中,
你似乎要立刻昏厥。
苍蝇簇拥在这个腐朽的肚腹,
那儿有大队的黑色蛆虫,
像一股浓浊的水似的,
沿着飘动的破碎衣裤流出。
它们像一个个波涛似的起伏,
或者像浪花似的向四方泼溅,
这个尸体,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呼吸,
在膨胀中依然存活。
这一切都像一种奇异的音乐,
像流泉,像微风,
又好像簸箕里的麦粒,
在被节奏地筛动。
于是这尸体将像一个梦似的消失,
仅仅留下一个朦胧的轮廓,
在一幅忘却了的画布上,让画家
只能从回忆中去描绘。
石头背后蹲着一条野狗,
它用愤怒的眼光看着我们,
等候它的时机,去取回它的
已啃下来的一块美食。
将来你也会像这一具腐臭
像这一堆烂污,
我眼中的星星,我灵魂中的太阳,
啊,你,我的天使和情人。
是啊,即使你也将如此,慈善的女皇,
在领过最后圣餐之后,
你也将在花卉下,草丛中的
枯骸白骨堆里腐烂。
那时候,我的美人,请告诉那些
以亲吻来吞食你的蛆虫,
我们的爱情纵然已经烂尽,
我还保持着它的神圣的形象和精神。
鬼魂
像黄眼睛的天使,
我回到你的床上,
在夜的暗影中,
无声无息地溜到你身旁。
我将给你以,我的棕发美人,
冷如明月的亲吻,
给你以,盘在洞穴里的
蛇那样的爱抚。
待到天光明亮,你将发现,
我睡过的地方已经空虚,
那里,直到黄昏都是冰冷。
正如别人待你的温存,
对于你的生命和青春,
我将用恐怖来管领。
枭
在黑暗的松林掩隐之下
枭鸟一双双地蹲着
像异端的神灵,它们在沉思,
突出了闪光的红眼。
它们静默地蹲着不动,
直到那忧郁的时光:
那时,一抹斜阳消逝,
昏夜占领了洪荒。
它们的神态,宛如智者,
它们一定知道,这个世界的
一切纷扰和动乱。
安心于阴暗中的人物
永远负着谴责
为了他曾想改变生活。
棕发的女丐
白皙的姑娘,棕色的头发,
从你的破洞满布的衣裳,
看到你的贫穷,
也看到你的美。
对于我,一个落魄的诗人,
你的满是雀斑的
纤弱的青春躯体,
自有它的佳丽。
你那双笨重的木屐,
比一位古代女王的
锦绣的高履,
有更多的优雅。
代替了你这身褴褛的短衣,
你该有一套神气的宫装,
地响着的百裥长裙,
拖到你的脚跟。
代替了你的破旧的袜子,
你该让路人看到,
有一柄黄金的短剑,
闪亮在你的腰边。
解开你胸前的带结,
显露出你的两个乳房,
让我们看到它们
光亮像一双媚眼。
让你袒露出
光致的双臂,
用你的机灵的手指
去对付鲁莽的狂暴。
晶莹无比的珍珠,
贝罗大师的诗篇,
为了你的艳丽,
不断地献上殷勤。
多少诗人词客,
把他们的初稿新著
为了呈献给你而瞻仰着
从楼梯下来的你的靴履。
多少幸运的王孙公子
多少贵人,多少个龙沙,
会目送你走去,
又盼望你回来。
你将在床上默默地计算:
比百合花所得更多的接吻,
有多少风流人物
拜倒在你的裙下!
但是,现在,你在流浪,
要一些残杯冷炙,
向大街小巷中
沿门求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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